话不投机半句多,于三年前殊途同归,两人到底还是闹了个不欢而散。
沈尧肃着脸袍角翻飞一路疾行,打昭阳宫出来后,径直出了宫门。还没来得及例行拿那倒霉的崔波撒一撒气儿,远远的就见沈郡王打马而来。
沈尧不由错愕,立在了原地没动。
只见郡王爷急匆匆滚下了马,一手按着头顶略微戴歪了的官帽,三两步跑至了面前,这才压低了声音怒斥道:“蠢材蠢材!想你年少的时候,还为一个‘以灾地无人耕种之荒田安置伤兵’的好策得了个传扬颇久的美名,怎么如今反而······”
沈郡王竟也跟着凑热闹,这一句话正触了逆鳞。
沈尧当然知道薛雯说的话更多是奚落,不是真的觉得他不堪,但如此不留情面正是她摆明了态度,此时脑子还乱哄哄的呢,也不理他老爹一路颠跑得狼狈,甩袖冷冷地道:“您也知道我为一策得赏得美名,且不说我从来不至如此不堪,在外三年,难道人还有倒退着长的么?难道反而连脑子也不长了吗?”
说着草草一礼,上马就跑了。
搞得他老爹沈郡王在原地气得吹胡子瞪眼也拿他无法,又不好在宫门口喧哗的,只得正了正帽子,又老天拔地地原路再颠儿回去罢了。
——昭阳宫中,薛雯也自有一股无名火呢,但她不是情绪外放的人,故而只是如常坐在那儿批阅勾画,瞧着与平日里无异。
可是刚刚二人越到后头难免吵嚷地大声了些,昭阳宫伺候的几位自然都是小心翼翼地互相打着眼色,谁也不想做那个出头触霉头的人。
到底是东桥资历高些,见几个小宫女儿一个个鹌鹑似的,不由暗叹一声,正想上前去规劝,薛雯“啪嗒”扔了本折子在桌上,冷着脸意有所指道:“一个个的都是如此,本事没见得有多少,就是这嘴皮子功夫利索。”
说着索性心烦意乱地推开杂务,捡了本闲书看起来。
本是随手拿起来,却是一本不知何时混进来的戏本子,倒是正本不是什么歪书——乃是《清河县继母大贤》的全套整本。
薛雯到底也还是个小姑娘,往日里最爱的是才子佳人,惊奇志怪,或者热热闹闹的武戏,甚少看这一类贤妇孝媳的东西,今儿为了转移思绪也不挑拣,耐着性子看起来了。
翻着翻着倒真渐渐看进去了。
这故事倒也简单,说的是清河县一户中继母李氏的贤良:前妻所遗之子王谦孝顺,李氏亲生的王义却浪荡没出息,一次不慎打死了人,王谦想替弟弟顶罪,李氏大义灭亲揭出真凶的这么一件事。
正看到要紧处,李氏自述的一支《沽美酒》,“虽是这王谦的命运衰,虽是这王义的情性乖。都子为这两个见世生猫狗溺胎,诸般的擎划,哄着他忒分外”,看入了神,早把什么沈二沈三抛到了脑后,喃喃自叹道:“可见这王义也不算是坏透了,都是这费达与苗敞居心叵测蓄意挑唆······”